大家都知道,《紅樓夢》中有個特異細節(jié):王熙鳳與薛寶釵親為姑表姐妹,在大觀園中也時常見面,前八十回書中卻從無二人一問一答或相談甚歡的描寫。 類似的情況,在《神雕俠侶》中也出現(xiàn)了,所涉二人是翁婿——黃藥師與郭靖。 在整部《神雕俠侶》中,黃藥師只與楊過多有交往,而且與其相談甚歡,對女兒、女婿一家,他卻非常疏遠,對郭靖,干脆從不曾與其有單獨交流。 其實,在《射雕英雄傳》結束時,黃藥師是認可郭靖的。二次華山論劍結束,黃藥師對郭靖道:“靖兒,你母亡故,世上最親之人就是你大師父柯鎮(zhèn)惡了,你隨我回桃花島去,請你大師父主婚,完了你與蓉兒的婚事如何?”郭靖悲喜交集,說不出話來,只是連連點頭。 而到了《神雕俠侶》,情形完全不同。小說開篇不久就交代——
——從上面三個細節(jié)可知,黃藥師在郭靖、黃蓉婚后“厭煩起來”,不惜離島出走約十年,而且一聽郭靖、黃蓉的動靜就躲,絕不相見。 對女兒、女婿為何“厭煩”?“厭煩”什么? 厭煩黃蓉?自然不是!那是他的女兒,自小由他養(yǎng)大,15歲時離家出走,他還專門離島尋找。 厭煩小孩子?可那時郭芙還沒出生,更沒有郭襄、郭破虜! 只剩一種解釋:黃藥師厭煩的是郭靖,或說厭煩的是與女兒黃蓉在一起的郭靖。 黃藥師本就對郭靖的“愚笨”不滿,當年差點將女兒嫁給歐陽克。此后,他雖認可郭靖對黃蓉的深情,也認可其在武學上實有悟性……但,這翁婿二人氣質、脾性實在大有不合。
有次與楊過談起,黃藥師的這種情緒表現(xiàn)很明顯——“我這寶貝女兒就只向著丈夫,嘿嘿,‘出嫁從夫’,三從四德,好了不起!” 也許正因此,黃藥師一直躲著郭靖,即便不得不見,也幾乎沒有話說。 《神雕俠侶》中,除了同在桃花島的時光,黃藥師與郭靖只相見三次,兩次在襄陽,一次在華山。 二人首次相見是在襄陽大校場丐幫大會。 當時,黃藥師與楊過雙雙現(xiàn)身,救了差點被霍都害死的郭芙。一見黃藥師,郭靖、黃蓉忙上前行禮,可黃老邪一聲沒吭。 外孫女郭芙相謝救命之恩,他也沒吭聲。隨后,黃蓉當面詢問,黃藥師才解釋了自己出現(xiàn)的原因,并聲稱:“原來這神雕俠竟是小友楊過,早知如此,老頭子又何必操這份心?”
不過,黃藥師倒沒忘了楊過,只因回頭見他走了,忙不迭叫一聲“楊過小友,我也走啦”,便離開一眾親人而去。 郭靖再次見到黃藥師是在襄陽大戰(zhàn)時。 那次,郭襄被金輪法王擒為人質,綁在城外高臺上。形勢危機,幾個主要人物進行了討論——
如果非要找出二人間的交談,這便是《神雕俠侶》中翁婿倆唯一的對話,而且黃藥師這話看似是答郭靖之問,其實是說給大家聽,而且接下來,又變成黃藥師與一燈間的答問,全沒了郭靖的戲分。 隨后,便是動人心魄的襄陽大戰(zhàn)。
在此危機中,翁婿間便以這樣的郭靖發(fā)聲、黃藥師自言自語的方式簡單交流了一下。 此后,楊過現(xiàn)身,戰(zhàn)勝金輪法王救了郭襄,而襄陽之圍也在大家的浴血奮戰(zhàn)中解除。 《神雕俠侶》最后的情節(jié),是眾人同赴華山,一是祭奠洪七公,二是評出“新五絕”。 期間,談論起天下五絕,黃藥師妙語連珠、滔滔不絕,與周伯通、黃蓉、楊過、小龍女都有對答。這種場合,向來沒有郭靖插話的份兒,整個新五絕評選過程,他一句話也沒說。 至此,一部《神雕俠侶》結束(接下來一點內容,是引出《倚天屠龍記》張三豐等人物,與郭靖、黃藥師等全無關聯(lián)),郭靖再也沒有機會與岳父黃藥師交談點什么。 我不知《紅樓夢》前八十回沒有王熙鳳與薛寶釵的對話,是曹雪芹刻意安排還是無心之舉,同樣不知《神雕俠侶》沒有黃藥師與郭靖的單獨對話是否金庸有意為之,只是將讀書時發(fā)現(xiàn)的這一現(xiàn)象寫出,請教于同樣喜歡讀金庸的朋友。 |